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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hor: Geisha / Nathalie
 
 
深夜。女人站在一間豪華高級住宅的二樓裡,正賞著夜色。她身穿極貼身的洋裝,露出大片光滑的背部。長長的睫毛拍動著,豐唇微啟,眼神裡有幾分迷濛。
 
「風景不錯吧?」
 
男人來到站在落地窗前的女人身後。他吐出的氣息混合著菸草味和木質調香水的香氣,當然還夾雜了一點煽情的醉意。
 
他接近她,卻不觸碰她。他像賞畫一般品鑑月光在她流線的肩上投下的藍色陰影、象牙般細膩的臂膀、以及綴著冷光閃爍的手鐲盡頭、藤蔓般纏繞著水晶杯身的修長手指。女人身上散發出一股淡淡幽香。那是玫瑰,揉合了茉莉和紫羅蘭,雖狂野,卻又有份純真。
 
他識得那佛羅倫斯調香師的手工。法國人鮮少承認有其他國家的人比他們更懂香味的語言,但他們承認這名調香師的嗅覺。香水的名字就叫 Donna – 女人。
 
 
女人,美豔的女人,誘惑的女人,善變、甜美且有毒。
 
 
女人回應男人,「我不知道這裡原來可以看到海灣…」她好像微微向後靠近了些,但是出於蓄意還是醉意?
 
 
男人手繞過她的腰際,取走她手中的酒杯,傾斜杯身,讓琥珀色的液體流入嘴裡。她轉過身來,半瞇著眼,看他伸出手,撫摸她的臉頰。輕柔地滑過鼻尖,掠過雙唇,最後食指和姆指勾住她的下巴,向上微仰。她豐潤火紅的嘴唇勾出挑戰的請帖。
 
他的臉孔漸趨漸近,漆黑如最深沉的夜的瞳孔有一點跳動的戲謔。
 
他貼上她的嘴唇,她舌尖感覺一陣酥麻的液體流過。他沒有把酒喝下去,卻任佳釀從她唇沿溢出,滴入露出一抹起伏的衣物內。
 
輸完口中的酒精,檢視她胸口的水漬,自我檢討道,「看來我動作還不夠精準。」
 
舔舐她的下唇,像是偵探追蹤著線索,追拾遺落的醇酒,從下顎一路放肆到了鎖骨。他的嘴唇搔著她的肌膚,他的吻溫熱而帶著潤澤。戲謔中蘊藏著張狂的渴望。
 
 
女人深吸了一口氣,猛地拉住他的衣領。他已經打開了她慾火的開關。現在她要索求賠償。
 
 
夜晚的節奏由徐徐行板成了狂風暴雨的快板。他沒有理會被女人奪走後,拋落在地板上的酒杯碎裂的聲音。他們猛烈的吻,牙齒幾乎相撞,卻有種暴力的快感。兩人都齜牙咧嘴的,呼吸嘶啞,彷彿爭奪主權的兇禽猛獸。男人將她壓在落地窗上,激情的從唇吻到頸部,並隔著衣物囓咬她挺起的乳尖。
 
女人低喘一聲,命令道,「帶我到床上。」
 
他們都是這戰場的老兵,高手交鋒,所過之處的事物接連遭殃無一倖免。一路吻到寢室,途中掃翻了檯燈、扯壞了窗簾,還差點撞倒書櫃。兩人在床上翻滾了好幾圈,誰也不肯讓對方占上風太久。
 
爭鬥間,男人的襯衫尚未登灘就宣告陣亡,皮帶被抽開後,褲子正受到猛烈的炮擊。而女人的連身洋裝一被剝下,全身就僅剩一條絲質丁字褲。當然,那一點薄薄的布料,很快就加入了床下積堆成山的屍體。
 
女人滿意地打量著眼前男人肌理分明的上半身,更滿意他的下半身正受到自己的召喚。男人也滿意地打量著眼前女人蛇蠍妖饒的曲線,更滿意她抬起修長的腿,腳趾頭抵上被脫到一半的褲子,向下一踹,把礙事的傢伙趕下床。
 
 
舌尖與舌尖交纏。男人的手掌嵌在女人仰起的臀部上,恣意搓揉。女人握住聳立的男性象徵,腿間的幽谷因為放蕩的情慾而泛濫成災。
 
男人直起身,好整以暇地問女人,「我性感的小野貓,會發出讓我滿意的聲音嗎?」
 
女人挑釁地說,「那要看你夠不夠本事了。」
 
男人用行動代替回答。搶灘既成,就直衝敵軍大營,進入她已經溼潤的體內。女人弓起身子,閉上眼睛,愉悅地仰起頭,但並沒有讓聲音洩露機密。
 
男人確實是個強敵,女人心想。她可以感覺被充滿的腔穴裡漫天交織的火網。但她豈是入營三天的菜鳥?且說敵人是在自家陣地裡,一草一木她皆瞭若指掌。豐臀一抬,玉腿夾緊,發炮回擊,勢要男人未達預定地就先空投。
 
忽然間,男人中止推進,以政交改變局勢,「翻過去。」他笑得有些不懷好意。
 
女人依言轉身,面朝下,臀部微微抬起。她感覺到空虛的腔穴再度被填滿,立刻喘了起來。
 
狗爬式的姿勢最能夠刺激到敏感處,而現在他每一波攻勢都狠狠撞在她防守線的缺口上。更別說這個姿勢意味的原始肉慾,就算是翻身過無數次的女人,也還是可以感覺到一絲讓人興奮充血的羞恥。
 
忽地男人停下動作,「我們可以正式宣戰了嗎?小野貓,先出聲的人就認輸了。」
 
女人驚愕地張開嘴,「那剛剛那是…?」
 
「事前演練。」
 
女人還要出聲,但立刻咬緊牙關,兩隻手緊抓住棉被。不這麼做的話,就會因那突然襲來的劇烈快感而棄守基地。
 
她捲曲的長髮散亂在肌肉緊繃的背上,在男人眼中看來誘人無比。她扭動水腰,在他每一次進入的時候向後迎合,肉體與肉體撞擊,敏感的充血部位摩擦著敏感的充血部位。她覺得她從來沒有這麼濕過,也從來沒有被這麼深入過。
 
「啊…」她低低呼出一口氣。
 
男人俯身,在她沁著細細汗珠的頸邊輕笑道,「妳輸了,小野貓,乾脆就叫出來吧。」
 
「啊…啊啊啊…」女人發現一旦出聲,那股電流般麻庳的快感反而更強烈,「好棒…好深…不要停,啊…啊啊,對,就是那裡!啊啊,好棒,天哪…啊啊啊啊啊!」她將尖叫埋在枕頭裡,指甲深陷進棉被,全身一陣痙攣,不由自主地顫抖。
 
女人決定與其舉旗投降,割地賠款,不如結盟聯合征服世界。他們化敵為友,互通有無,攜手探索體位變幻的神祕宇宙。蝴蝶展翅、貓式、Et asemeud,翻過來是牛仔女郎、轉過去是青蛙蹲。
 
再翻回來,他讓她坐在上方主導,兩手搓揉著她的乳房,看她暢快的喘息著扭動腰枝上下擺動,長髮蓬亂像是孔雀的開屏。然後她拉起他,兩條臂膀掛在他脖子上,讓他抓住她渾圓的臀部,以蓮花座的姿勢繼續進出。
 
但他的床太過柔軟,沒有辦法支撐兩人下沉的重量,因此研究成果不夠令人滿意。他們很快就拋棄了床,以火車便當之姿在寢室裡游走,並放眼客廳,途中當然又差點打翻了書櫃,並在沙發上進行開發的時候打開電視轉了好幾台,最後來到廚房。
 
她兩手反握廚房裡唯一有被使用過的地方:流理台上方倒掛酒杯的杯架,身體依舊是騰空,兩條腿勾住他,吞吐著炙熱的氣息說,「我們…要在哪裡…結束?要在這裡…啊啊…還是…床上…」
 
「在這裡吧…」男人也正面臨換氣的挑戰。他燃料將盡,無力折返。
 
「不…」女人突然間堅持起來,「我要在床上…」
 
「那不然在沙發上…呼…」至少客廳還比較近。
 
「床上…啊啊…我要床上…」
 
「太遲了,小野貓...」在女人會被環保局取締的高分貝叫喊聲中,兩人的情慾戰爭秘史終於寫下輝煌的一頁。
 
 
兩人都暫時停下了動作,只是努力換氣。戰爭勞民傷財,此刻國庫空虛,需得暫時休生養息。
 
「呵…」女人坐在流理台沿,兩條美腿交叉著,撥了撥頭髮,笑容嫵媚,「下回我要在床上。」
 
男人也回復了氣力,順手從酒杯架上撈了個杯子,從水龍頭接了水喝,然後緩緩說道,「輸家是不能談條件的。」
 
女人腳趾頭在男人光潔結實的胸膛上點了點,向下滑動,「別這樣說嘛…休息一下,我知道你還行的…」第一次戰爭過後簽署的條約總有幾分不平等,才會引發第二次的大戰。
 
男人喝完了水,說道,「要再來一次是可以,不過…」
 
「不過?」
 
「太單調了。」
 
 
廚房裡短暫陷入寂靜。女人雙眼在昏暗的黑夜裡有如貓科動物般閃閃發光,「你的提議是?」
 
男人拉開身後的櫥櫃,手伸進去,拿出手銬和繩子,「要選一個嗎?」
 
女人看著手銬晃動閃爍的寒光,笑了起來,「何不兩個都要?」
 
 
* * *
 
 
清晨。一間豪華高級住宅的二樓寢室裡,一對男女在床上熟睡著。
 
門鈴響了起來,男人呻吟一聲,完全找不到起身的理由,便繼續與棉被相好。門鈴響過了一輪,又很堅持的繼續響了下去。男人咕噥著跳起來。星期天!星期天耶!他最恨難得的假日被吵醒了。是那個新來的園丁,還是老是把星期三聽成星期六的比利時女佣?
 
赤身裸體的走到監視器前一看,全身的魂都丟光了,「怎麼會是她!?」
 
用英語、法語、國語、跟台語各詛咒了一遍,走進寢室沮喪地搖了搖兀自沉睡的美女,「醒來,莫妮卡,該回家了。」
 
 
美女顯然不喜歡有人在她作美夢的時候吵她,腳踢一踢,扭一扭身子,繼續睡大頭覺。
 
男人嘆了口氣,把她的衣服擺在她身上,拉起棉被蓋住她赤裸的身子,自去穿了衣服。
 
 
「怎麼那麼慢才開門?」訪客一見到他就質問道。
 
「妳要來怎麼也不先講一聲…」景茗無力的撐著門板,「…媽。」
 
 
「我來看自己的兒子為什麼還要通知。」季老夫人無視他,自往屋裡走去。
 
景茗跟在後頭,「爸還好嗎?」
 
「好,好的很,只要沒被你們氣死他就會活得很好。」季老夫人走進客廳,站定身子,說,「這裡是剛被轟炸過嗎?」
 
景茗忙護送她到沙發上坐下,並及時在她坐下去前抽走夾縫裡的電視搖控器,「要水,酒,還是茶嗎?」
 
「茶。」
 
景茗到廚房去,努力要想起來每週來打掃的中年比利時女佣上次自作主張塞給他的茶包到底放哪裡,最後終於在微波爐裡找到。
 
滾了水,拿了杯子,才剛走回客廳,就看到裸體的美女直直從另一個房間裡走來,嘴上猶道,「嗯…好像有點宿醉了…有茶可以喝嗎?」目光對上沙發上的季老夫人,瞬間清醒了些,「妳是誰?」
 
「妳又是誰?」季老夫人反問道。
 
雖然早料到可能會有這情況,景茗還是很無奈,「莫妮卡,這是我媽。媽,這是莫妮卡。」
 
季老夫人把她從頭看了個仔細(還真的是很仔細,因為一覽無遺),冷冷問道,「妳是台灣人嗎?」
 
美女怔怔地看著景茗,「qua-t-elle dit?
 
「聽不懂中文就不行,妳走吧。」季老夫人轉過身子,完全忽視她的存在。
 
美女聽不懂季老夫人說了這麼,恍惚的看著景茗手中的杯子,「那個茶是要給我的嗎?」
 
「不是,妳自己去廚房泡!」景茗突然間覺得自己像是鐘點女佣,「喝完就趕快回家!」
 
 
好不容易請走了宿醉的美女,正襟危坐的在客廳裡聽母親訓誡了一個小時有餘,最後母親說「我明天中午跟朋友約了吃飯,你也要來」後,就先行離去。
 
抱著被轟疼的頭,景茗左思右想,覺得母親會突襲必定事出有因,且八成跟兄長脫不了關係。氣一來,撥了電話,就打到公司去罵人。
 
 
「你到底是怎麼把媽惹毛成這樣的? 她現在親自降臨在馬賽! 親自!」
 
忙碌的工作了一天後,景嵐看時針指著五點三十分的鐘,本以為可以下班去找麗玟,沒想到雅梅到了最後一刻才突然走進來跟他說她晚上幫他排了跟幾個未來可能的客戶吃飯。
 
人都已經約了,他也不能不去。心情正差,景茗還打來跟他吐苦水。
 
 
私奔事件後沒幾天,季老夫人就回歐洲去了。一方面是因為她不想離開丈夫太久,一方面是自己找的相親對象竟然是女同性戀這件事打擊了她。話說到底,景嵐暗中協助私奔固然可惡,她沒有調查仔細,光憑凱希母親的片面之詞就覺得這女孩子是個人選,也有疏失。
 
但打擊歸打擊,回瑞士靜思了一個把月,她又重新點燃了戰意。她以前一直覺得大兒子比較乖,現在大兒子看起來不那麼乖了,便把矛頭轉向景茗。
 
景嵐其實不是很同情弟弟,懶洋洋地說,「你跟安瑟呢? 沒有成嗎?」
 
景茗掛在陽台上,煩悶地吐了口煙。刺眼的太陽讓他瞇起了眼,波光粼粼的蔚藍海面上白帆點點。他本來打算去玩帆船的,現在一點心情也沒有了,「她只想跟我做朋友,如果老媽找她相親,她自己搞不好都會回絕。」
 
李安瑟雖然肯跟他去喝酒聊天,但也僅只於此。她表達得很明白:不是姓季的她就照單全收,而既然景嵐跟她無緣,她寧可去另尋良伴。
 
「那你就去相親,有什麼不好?認識美女不是你的人生志向嗎?」
 
「老媽挑的都是賢妻良母型的,不對我胃口,」景茗埋怨道,「我喜歡火辣、性感、狂野的美女啊!而且重點是,就算我喜歡,我也不想結婚啊!」
 
「那倒是。」他沒有辦法想像弟弟說『我願意』的表情。
 
「所以呢?」景茗沒好氣的,「告訴我你到底幹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景嵐一五一十的把協助林堇和凱希的事情說了。景茗聽完,笑得眼淚都迸了出來,抓著手機在地上打滾,「哈哈!哈哈!有你的!看在你是為了這麼勁爆的理由害我被叮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並且好人當到底,告訴你一個關於間諜的情報。」
 
「雅梅?」
 
「本來昨天打算打給你的,不過因為有事耽擱我就忘了。」因為他在回家途中去吃晚餐,在餐廳遇到那位中法混血的美人兒,兩人相談甚歡,他就把此事順延了,「你聽了大概不會很高興…不過…也一定不會想再留她了。」
 
 
十分鐘後,雅梅走進來,有些驚訝的說,「你還沒走?現在塞車,再不去會趕不上的。」
 
「我現在就要去,」景嵐起身說道,「還有,妳明天以後不用來了。」
 
「你說什麼?」雅梅詫道。
 
景嵐穿上外套,「我說的話有哪句妳沒聽懂?妳被開除了。」
 
「你不能開除我。」雅梅迅速答道。
 
「我可以,妳是我的秘書,不是我的獄卒。」景嵐慢條斯里的理了理衣領,「妳只要從此消失,我就不計較妳從當年的『遮口費』裡抽了兩百萬的事。」
 
雅梅僵住呼吸。
 
景嵐經過她身邊,打開門,準備走出去,「如果妳主動辭職的話,我會考慮給遣散費的。我想我這麼做,應該比妳真正的『雇主』要仁慈…」
 
說完,他帶上門,還順手關了電燈,將她留在一室冰冷的黑暗裡。
 
 
        * *
 
 
「金錢會腐敗即便是最純潔的人心。」
 
 
「妳說什麼?」景嵐猛地從沙發上抬頭。
 
麗玟晃了晃手上的小說,「我在看偵探小說,裡面的偵探剛講了這一句,我覺得還滿有道理的。」
 
「我相當同意。」景嵐嘆了口氣。想到接下來還得花時間面試祕書人選,他就頭痛。
 
「暑假過得好快,想不到下禮拜就要開學了。」麗玟說,「不過,這是個充實的暑假,我去了香港、蘭嶼、東海岸,還學了瑜伽!」
 
「現在換妳要當學姐了吧?」景嵐笑道。
 
「啊!」麗玟睜大眼睛,「我差點忘了還沒找家聚的地點!」說著就急急忙忙衝去抱筆電了。
 
 
三天後,麗玟和直屬學長姐以及新進的直屬學弟,跟婉琳還有維翰的直屬一起聯合辦家聚。一張十二人的桌子坐得滿滿的。麗玟的直屬學弟發現自己大二大三的學姐都嬌媚如花,大四的學長也是一表人才,不禁對他的大學生活充滿了期待。
 
開學家聚,和新生聊的無非是畢業的高中、選課、校園附近可吃可玩的、還有其他的新生和學長姐。
 
維翰的直屬學弟顯然也是常敲竿的人,提起了跟他同一個高中進來的新生說「他的直屬就是林晨恩,超羨慕的!」
 
「喂!你意思是你不想當我直屬嗎?」維翰忿忿不平的抗議道。
 
「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啦學長!」新生哈哈笑道,「不過林晨恩真的是超強的!明年的亞洲巡迴賽,他如果參加的話,我一定會收看每一站轉播!」
 
「倒是變成了個比想像中還要好的男人啊…」婉琳啃著玉米片,半自言自語道,「原來我這麼會開導人,嗯…」
 
「妳說什麼?」維翰緊張起來,「該不會連妳都要投靠晨恩的陣營吧?」
 
「沒有啊,」婉琳瞇了瞇眼,「他不夠宅,我現在專食宅男了。」起身要去洗手間,掏了掏包包,皺起眉頭,轉身低問麗玟,「妳有沒有帶棉棉? 我少帶了,真討厭。」
 
麗玟低聲回道,「我找找看,」她通常都會在包包裡多放一兩個備用的,「啊,有了,給妳。」婉琳接過去,道謝了一聲,去洗手間了。
 
麗玟望著婉琳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一個恐怖的事實,手腳頓時冰冷起來 
 
 
她不記得上一次經期來是什麼時候了。
 
 
她的經期說固定也不算固定,但最長也都三十幾天就會來報到。這次絕對超過一個月很久了。
 
 
世界在一霎那間變得混亂。她聽不見其他人在笑談什麼,只覺得冷氣吹在身上像是在冰庫裡一樣,冷得她幾乎要發抖。跌跌撞撞地衝進廁所,找到正在洗手的婉琳。好友看到她的表情,也是嚇了一大跳,「怎麼啦?!」
 
「我…我…」她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婉琳看她吞吞吐吐半天,想到自己剛借了衛生棉,她又一副只敢向自己求救的模樣,推測出了幾分,「妳的沒來?」見麗玟一副快要哭的樣子點著頭,心裡也寒了起來。
 
她知道她必須要鎮定,才不會讓麗玟更慌,「我們吃完,我跟妳去屈臣氏買驗孕棒。」走過去撫住她的肩膀,安慰道,「也可能只是經期不正常。」
 
 
回到餐桌上,麗玟從來沒有覺得有一頓飯是這麼難熬的。吃完,其他人還要去 KTV 續攤,婉琳就挽著她說「我們要去逛街,你們去就好」。維翰還傻傻的想跟,被婉琳用力踹了回去。
 
前往屈臣氏的路上,婉琳試探性地問道,「你們有避孕嗎?」
 
麗玟握緊抓著婉琳的手,小聲的說,「有用套子啊。」
 
「全程?從頭到尾?」見麗玟又是猛點頭,心裡倒是燃起了一點希望。她不覺得季景嵐會白癡到把這種事當兒戲。說不定真的只是經期不規律。
 
到屈臣氏,婉琳買了兩隻驗孕棒,「為了安心,明天早上再驗一次吧。」雖然如果第一次就兩條線,她就真的滿頭線了。
 
 
她帶麗玟到附近百貨公司的女廁,站在門外等她驗完。
 
一時間,她後悔起沒有早點跟麗玟談避孕的事。她明知道她不主動提,麗玟是不會說的。也說不定她早該讓麗玟跟她一樣去找醫生開避孕藥。她吃藥是為了調經,戴套是為了防性病,雙管齊下之下還會中獎的話,她真的可以去買樂透了。
 
但現在說這些都是馬後砲了。浮躁地踢了踢地面,看看時間,已經過了十分鐘,麗玟還是沒出來。該不會是太緊張小便不出來?去敲廁所的門,發現門沒有鎖上,輕輕推進去,發現麗玟坐在馬桶蓋上,頭垂得低低的。從她垂落的手中拿起驗孕棒一看:
 
 
兩條線。暈開但清楚的兩條淡紅色的線。
 
 
婉琳深吸了一口氣,再用力吐出來。接下來該怎麼辦?上婦產科看幾週了?去找季景嵐? 告訴麗玟的父母(她可以想像麗玟她媽暈倒的樣子了)?
 
「妳想怎麼做?」她問麗玟。
 
但麗玟只是哭著說「我不知道」。
 
她縱任麗玟哭了幾分鐘後,逼她站起來,好氣勸道,「妳再哭寶寶也不會消失。告訴我,妳想先跟季景嵐還是妳爸媽講?」
 
麗玟滿臉淚痕,抽答答地問,「妳覺得呢?」
 
「手機給我。」接過麗玟的手機,撥了景嵐的手機,對方一接起來,劈頭就說,「季景嵐,到SOGO 來接我們。」
 
 
景嵐正在面試新祕書,接起麗玟的來電發現是婉琳已經很摸不著頭腦了,還要他立刻去當司機,實在不怎麼情願,便說,「我在工作。」
 
「我不管你在幹嘛,你現在就過來,否則你就別想再見到麗玟!」婉琳兇狠地說。
 
景嵐望了一眼一臉疑惑的面試者,咬了咬牙,「妳最好有很好的理由。」
 
開到忠孝東路,婉琳扶著低頭不語的麗玟進了車。看見麗玟紅腫的雙眼和鼻子,再看婉琳那副怒容,他就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了,「發生什麼事了?」
 
「她懷孕了。」婉琳簡單明瞭的說。
 
景嵐一聽,有如五雷轟頂,呆在當場,直到後面的車子猛按喇叭還探出頭來罵髒話他才踩了油門。開到在師大的公寓,進了停車場,默默地上樓,進門,三個人在沙發上坐下來。
 
 
景嵐的第一句話是「妳確定?」
 
「好朋友沒來兩個多月,也驗過了,」婉琳冷道,「剩下就只能去婦產科。」
 
景嵐沉吟半晌,對麗玟說,「找家好的婦產科,我陪妳去。」
 
麗玟閉上眼,輕微的點了點頭。
 
婉琳忍不住指責道,「你為什麼沒有保護好麗玟?你知道讓女生墮胎是多痛苦的一件事嗎? 生理上、心理上都是!你明知道她沒有經驗!」
 
「我沒有說要拿掉,」景嵐打斷她,「除非麗玟堅持。」
 
婉琳倒抽一口冷氣,「那你是要她挺著大肚子上學?要她未婚生子,還是帶球跑?不管怎麼樣,她都會受傷害!男人…怎麼都是這麼不負責任的動物!」
 
婉琳的話讓麗玟顫抖了起來。景嵐站起身來,打開門,靜靜地說,「妳先回去吧。」
 
「你敢趕我走?」婉琳瞪著他。
 
「這是我跟麗玟的事,不是妳的事。」景嵐平靜的口氣裡有股不容反駁的嚴厲。
 
 
婉琳走後,他過去,將還在發抖的麗玟緊緊抱住。
 
麗玟覺得她全身都在顫抖,她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她的命不再只是她自己的,而是兩個人的。腹中生命的生死掌握在她身上。
 
「我不想要殺死寶寶…」她從打顫的齒縫間斷斷續續說道,「可是我也不想殺死自己…和寶寶的人生…」
 
「我知道,」景嵐將頭抵著她,眉頭糾緊,手掌幾乎要捏碎她的肩膀,「我知道。」
 
 
僅僅在一日之間,世界就完全變了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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