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d Queen Theory

阿白並不知道自己身體哪裡出了問題。但牠是很信任主人的 - 或者說，嘗試抵抗主人，拒上手術台的話，後果會更慘吧。


阿白是主人的狗，也跟著主人上學。主人上課，牠就坐在教室裡一起發呆。主人的同學們都認識牠，會叫他「阿白」，摸摸牠，逗牠。有時候也會惡作劇 - 像是試著把手插進牠鼻孔之類的；對於這種事牠已經很習慣了，因為主人常常是帶頭的。


不想聽老師講解獸醫生理學的時候，牠會孤身在校園裡晃蕩。在學校待久了，不只主人班上同學，很多人都認得牠。有時候牠一早來學校，還沒到教室去，就被認識的學生拉去玩了。


學生們對阿白真是友善。當牠在學生餐廳裡穿梭，聞到好香的味道，乖巧地坐下來看著手上拿著美味食物的人們時，他們十個有九個都會忍不住分牠一點…好吧，有時不止一點。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主人對點心的時間分配突然嚴格起來。往往點心還沒享用完畢，就遠遠看到主人怒氣沖沖的走過來，背後有座爆發的火山。主人似乎在告誡那些好心的人們，牠已經不能再吃多了。

「可是牠看起來很餓的樣子。」好心的人們說。

對呀對呀，阿白猛點頭。比起乾巴巴的老犬乾糧，香味四溢的便當總是能夠讓牠心情雀躍，雙眼也不自覺地發出光采。雖然不是故意的，但牠總能露出最委屈的眼神。

「阿白要減肥!」主人氣急敗壞的說。


多了傷口後，同學們看到牠，有時候會露出很傷心的表情，甚至會流下眼淚 -雖然上手術台的不是他們。

「阿白沒有脾臟了。」主人對其他人這麼說。

喜歡跟阿白玩的女同學在遙遠的電話的那一端哭了出來。


阿白並不怎麼瞭解，失去了那一點七公斤的脾臟以及附在上頭的巨大腫瘤有多大意義。牠只覺得，沉重了很久的身體突然變輕快了。即使傷口發癢發麻，即使被迫戴了許多天的頭套，牠的心情卻因為發現自己能快速追上其他散步著的小狗而欣喜。

只是多了傷口後，主人每天會多餵牠一些藥丸。阿白其實也不喜歡吃藥，可是若不乖乖吞下去，後果比拒吃還慘。


雖然主人有時很嚴，有時很兇。阿白還是喜歡主人。

雖然…主人又睡過頭，而牠想尿尿了。


背倚著衣櫃，阿白看到主人的室友走過來，「阿白，來。」手上拿著不正是牠的肩背帶嗎?

牠迅速跳起來，僅管姿勢有些笨拙。抖了抖身體，以慣常的站姿等待室友幫牠穿上肩背帶。出了臥室，客廳裡室友家養的狗兒給牠一個不屑的眼神。阿白想，牠大概不喜歡自己每次散步散這麼慢嗎? 沒辦法啊，身為公狗，牠要很仔細的聞路邊每一隻狗留下的味道，偏偏這一帶狗又不是只有牠們兩隻。

阿白喜歡用自己的步伐走路。牠知道室友家的「鼻兒」從小被訓練要跟著主人的腳步走，可是牠沒有啊。牠喜歡往哪裡走就往哪裡走，想要聞什麼就聞什麼，意外發現草叢裡的雞骨頭也是要努力的主人衝過來把牠拖走之前吃掉啊。

比起主人，主人的室友更要求牠走快。因為鼻兒喜歡跑在前頭，不喜歡一直停下來。而牠喜歡慢慢的走，慢慢的嗅，卻常常還沒嗅完就被室友用力拉住。當然，真的要抗拒也是可以的，畢竟牠是隻體重將近四十公斤的大狗。牠只需要站定，室友就不怎麼能拉得動了。

不過看到鼻兒那鄙夷的眼神，絲毫不因為牠多了傷口而多了憐憫...

「鼻兒，等一下阿白。」主人的室友站在小巷中央，猶豫不決地看著距離越拉越遠的牠和鼻兒。

那就少聞一些，撒泡尿蓋過去就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