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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一大早,婉琳和維翰在停車場停好機車,走向上課的大樓。遠遠看見麗玟,她便丟下維翰,衝上去抱住她,笑道,「哎呀,妳竟然準時回來了,我還以為妳會捨不得走,又找藉口拖個幾天咧!如、何、啊?跟妳的心愛的見面的感覺?」
 
麗玟想起前一天在上海機場十八相送的場面 沒看過佇著柺杖還堅持要送到登機門的送行人 不禁臉紅,「還、還好啦。」
 
婉琳仔細端詳了她的臉,小聲地笑問,「有沒有把他榨乾啊?」
 
麗玟臉大概不能更紅了,「不要欺負我啦!」
 
婉琳挽著她走進教室。維翰快步趕上,默默跟在旁邊,聽婉琳問道,「他什麼時候回來?會去跟你爸媽解釋嗎?」
 
「他說他頂多再待一個禮拜就會回來了,」麗玟在位子上坐定,說,「他說一回來就會去見我爸跟我媽,但其實我還是有點怕耶。」
 
「怕什麼?」
 
麗玟憂慮的說,「萬一媽咪還是不喜歡他怎麼辦?」
 
「跟他在一起的是妳,又不是妳媽。」婉琳說,「而且那時候妳媽是因為誤會了才對他這麼兇吧?」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麗玟嘆道。
 
「嗯?」婉琳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說,「這麼說起來,妳沒見過他爸媽齁?」
 
「咦?」麗玟愣了一下,「對耶,幾乎從來沒聽他提過。我只知道他過年是跟家人過的,可是他沒有跟我說他爸媽住在哪裡,是怎樣的人。他只有跟我說他跟景茗 念到國中就被送去英國,一直到大學畢業才回來,所以從很久以前就沒有爸媽住在一起了…哦,我跟你說哦,我在上海的時候,去坐了一個纜車,很漂亮說,還有
 
她興高采烈地向兩人訴說上海種種風光,直到教授走進教室為止。
 
上完了一整天的課,麗玟、婉琳、維翰以及幾個系上同學去東區吃了拉麵,看了場電影,又逛了一會兒街,買了幾件衣服,才坐車回家。
 
從公車站走回家的路上,手機響了起來,一看是景嵐,馬上接起來「喂?」
 
「有好消息,」景嵐從另一端說道,「我禮拜五就會回去了。」
 
「真的嗎?」麗玟難以壓抑語氣中的興奮,「太好了!」
 
「嗯,看你爸媽這週末有空的話,就出來吃個飯吧。」他嘴上說得很輕鬆,心裡其實還是有些忌憚。莫若薇當時兇狠的表情還烙印在他心裡。
 
「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看到你!」麗玟笑道,「嗯,對了,我今天跟婉琳講,才想起來,我還沒有見過你爸媽呢。你都要見我爸媽了,我是不是也該禮尚往來去見他們啊?」
 
景嵐覺得他舌頭突然打結了,半晌才說,「我父母長居在瑞士,偶爾才會回來台灣一次,」他頓了頓,又心虛的補充道,「不過他們回來的時候,我會看看能不能讓你們見面。」
 
「噢,好啊,」麗玟想了一下,「我還滿好奇的,你爸媽是怎樣的人啊?」
 
「我父親的話,滿多人說我個性跟他很像,所以應該不難想像吧?」
 
「所以是你的年老版囉?」麗玟咯咯笑了起來,「那你媽咪呢?」
 
景嵐實在很想說「她是個棘手人物」,但嘴上說出來的還是,「她跟我父親相比之下,比較…嚴厲一點。她當年陪我父親撐過創業期間的許多磨難,吃過不少苦,或許因為這樣,性格要比一般人強烈。」
 
「這樣啊,」麗玟喃喃道,「聽起來你有個很堅強的媽咪。」
 
或許過於堅強,以致變成固執了,景嵐無奈地想道。結束和麗玟的通話後,他沉吟了一會兒,方打給景茗。
 
景茗劈頭就說,「喂? 老哥,你要回來了嗎? 馬賽那邊在催我回去了。」
 
「我先問你,你在上海的時候說雅梅在從中搗亂,是什麼意思?」
 
景茗「哦」的一聲,這才想起來他當時急著去香港找李安瑟,沒心思多解釋,「顯然我在這裡替你作牛作馬而你在上海黯然神傷的時候,麗玟他爸好幾次打來公司要找你,都被雅梅擋下來。要不是我剛好遇到Lita,根本不會發現這件事。」
 
想到麗玟不知道為此白流了多少眼淚,景嵐怒火上升,「我要開除她!」
 
「哥,你冷靜點,」景茗懶洋洋的說,「你開除雅梅,只會讓老媽更緊迫盯人,搞不好乾脆待在台灣緊盯你、逼你去相親直到你臣服為止。」
 
「她不可能說服我的。」景嵐冷冷的說。
 
「我是知道你抵抗老媽嘮叨的防御力要比我高啦,不過開除雅梅還得給她遣散費,不覺得太便宜她了嗎?」景茗嘿嘿笑了兩聲,「倒不如留住她,既可用來制住老媽,又可以尋機會報仇。我就不信林雅梅這個人沒有見不得人的秘密….」
 
景嵐嗅出一點陰謀的味道,「你找徵信社調查她?」
 
「才剛開始,還沒有什麼大收穫,不過當太后走狗那麼多年的人,不可能清清白白的,」景茗沉浸在這新得來的愉悅中,「就算我回到馬賽,我的偵探還是會繼續把情報傳給我的,就放心等著吧,嘿嘿嘿…」
 
 
麗玟回到家中,將景嵐的邀請傳達給了父母。莫氏夫婦自然等不及要和他見面。
 
尤其是麗玟的母親莫若薇,半期待半害怕的對丈夫說,「希望我上次沒留給他太糟糕的印象,你想他會接受我的道歉嗎?」
 
莫正偉微笑道,「如果他是這麼心胸狹窄的人,那我們也不該放任玟玟跟他在一起,不是嗎?」
 
「是嗎?」莫若薇想了想,覺得還挺有道理的,「這麼說他還得討好我們了?」
 
麗玟忙急道,「媽咪不可以再欺負他啦!否則我、我…」後頭的狠話她說不出口,但眼眶已經紅了。
 
莫若薇抱住女兒,輕輕搖擺著她,笑道,「那麼喜歡他啊?」
 
麗玟在母親懷中微微點了點頭。
 
 
目送女兒的背影上樓後,莫若薇轉向丈夫,嘆了口氣道,「其實我還是有點擔心,不是說我對季景嵐這個人有什麼質疑。依你評來,他似乎是個不錯的人。但,他年齡大玟玟這麼多,」
 
她吞吞吐吐地說道,「你也聽我說過嘛,剛進大學,同年紀的男孩子發育比較慢,我可以想像年長一點的人會比較有優勢。像玉如她女兒就是跟研究所學長在一起。我也覺得那沒什麼不好,都一樣還是學生,男方都念到研究所了,想必也是對自己的學業有所負責,說不定還會激勵她奮發向上。可是…差到十歲,而且還是已經在工作的人…」
 
莫正偉看著妻子,說,「我覺得這年紀差距也不算太大。我念大學的時候,系上一個女同學跟教授師生戀,那差了二十歲呢!可他們就低調行事,等到女同學大學畢業,就結婚了,現在還不是幸福美滿。」
 
「可是,那畢竟是少數案例啊!」莫若薇叫道,「而且最讓我擔心的…就是…他們已經…又是她第一個…會不會…是因為…你知道…」
 
她發覺要討論女兒的親密生活是件比想像中要難以啟齒的事,每一句話都說不完整。她一直把自認是個開明、走在時代前端的母親。雖然自己一直到結婚前一刻都保有清白之身,她知道時下觀念是越來越開放,總覺得自己是可以接受女兒有婚前性行為的。但她從未想過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
 
咬一咬牙,她知道她必須要把心中的顧慮說出。
 
「我擔心因為他是玟玟第一個男人,就覺得從此要跟定了他。」她吁了一口氣,發現突破最初的心理障礙後,剩下的句子就沒那麼困難了,「對玟玟來說,那是意義重大的奉獻,可是對季景嵐來說呢?或許他只是感情暫時有空缺,玟玟剛好出現…誰知道他有多認真?以他的立場,他是怎樣都不吃虧的。而你看玟玟栽得這樣深,要是到時候分了,她會傷心到什麼程度?我擔心她會愛極生恨,到最後產生對感情的不信任,從此都不能再健健康康的談戀愛了…」
 
她把心一橫,說得更明白了,「講到底,我不想要女兒被人玩弄。他們才認識這麼短的時間,就發生關係,你說季景嵐這個人再好,我也有點質疑他的心態。」
 
莫正偉嘆了口氣,有些慶幸他遵守和女兒的諾言,沒有告訴妻子他們當初認識的經過。否則妻子大概會立刻暈厥過去,醒來之後提刀去找季景嵐算帳。
 
但說要算帳,他當初聽完麗玟的敘述,回去細想了之後,也是曾動過修理他一頓的念頭。沒有人會希望自己含辛茹苦十八年拉拔長大的掌上明珠,才剛跨越了獨立自主的法律門檻,就失身於一個酒醉的男人。要說誘拐,季景嵐絕對逃不開這罪名。雖然照麗玟的說法,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蠻力要脅,但心理上的哄騙才是可怕的。
 
讓他稍微消弭了質疑的,除了和季景嵐在生意上往來時留下的良好印象外,還有麗玟對他言行的敘述。他不會全盤相信女兒的片面形容,但種種事跡組合起來已夠給他足夠把握放任女兒到上海去會面。
 
 
但他承認他共享妻子的疑慮。季景嵐或許當下是真心的,但時日一久,他的真心還會堅若磐石嗎?情人間離合聚散本是常事,但初嚐戀情滋味的女兒能禁得起打擊嗎?
 
莫若薇有一點他始終同意:這場感情仗,季景嵐沒什麼可輸的,但麗玟賭的是她剛剛起步的人生。
 
「就等見面了再說吧,」他拍拍妻子肩膀,「我們現在對玟玟說什麼也沒有用。我們越拉,他們越分不開的。倒不如靜觀其變。」
 
 
星期六中午,景嵐有些心驚膽戰地坐在預定與麗玟和她父母會面的日式料理店內。他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十五分鐘,正度日如年的看著菜單。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和室內,有三雙眼睛正在偷偷望著他。
 
「他這麼早來幹嘛?」婉琳縮回脖子,發現景茗抱著肚子,「你在幹嘛?還沒開始吃就食物中毒嗎?」
 
「咳、咳,」景茗用力咳了幾聲,眼淚都快擠出來了,「我忍不住了…哈哈哈哈! 老哥的表情實在太好笑了!」看著向來穩重沉著,一副天塌下來也早有預備的兄長此刻揣揣不安的緊張神情,要他不笑到氣岔,是會憋出人命的。
 
婉琳扁眼看著在地上滾動,此刻動作毫無美感可言的帥哥,「原來你是來看你哥出糗的啊?」轉頭對一臉呆呆望著景茗的維翰說,「去催服務生一下好不好?都坐進來二十分鐘了,竟然還不上我要的生魚片!」
 
維翰眨了眨眼,回過神來,喃喃道,「為什麼要叫我去?」
 
婉琳翻了翻白眼,覺得她身邊的兩個男人智商都低得可以,「季景嵐認得他弟跟我啊!他就只不認得你,當然是你去叫!」
 
維翰恍然大悟,隨即驚叫,「妳該不會是因為這樣才叫我來的吧!」
 
婉琳輕笑一聲,聲音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柔媚無比地說,「乖,今天我們都要靠你了…」將已經被戳破三個小洞的紙門打開一些,在他背上輕輕一推,「順便叫他們來添茶哦。」
 
維翰心不甘情不願地才剛踏出身子,又瞬間像觸電一樣縮回來,背部差點撞上婉琳的鼻子。婉琳才要出聲罵人,維翰就關上紙門,小聲急促的說,「麗玟他們來了啦!」
 
婉琳把臉湊近紙洞,看見麗玟和莫氏夫婦從他們和室旁經過後,暗罵一聲,「這群人是在比早到嗎 -」她剛說完話,又猛地將身子向後一縮。
 
紙門倏地拉開,女服務生手裡捧著生魚片切盤和味增湯,頭一低,恭恭敬敬地說「打擾了,來為您上菜」。
 
她頭抬起的瞬間,看見室內三人像是瞬間移動一樣,從原先奇怪的姿勢通通變回端坐在座墊上的盤坐。
 
她不願多想,安安靜靜地擺上了食物。回身要關上門間,不經意瞥到了紙門上三個破洞,遲疑了一下。她不確定那些破洞是否原本就在,也不確定是否需要特地說出來,畢竟大部份客人是不會去在乎的。
 
正躊躇間,景茗出聲道,「那個…可以請人來添個茶嗎?」
 
 
女服務生目光對上景茗的。即便此時是 V 領套頭衫加牛仔褲的休閒打扮,也依然不減他致命的吸引力,甚至可能還因此變得更有親和力一些。再配上那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女服務生瞬間有股天旋地轉的感覺,嘴裡吶吶應道,「好…好的。」
 
又一個中標的。婉琳看著關上的紙門,無奈地聳了聳肩。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和維翰在一起後,反而越來越對景茗 或說是任何帥哥的外表產生免疫力。
 
她細心想想,也許是自己看得多了,到最後反而觀其人而不見其臉了吧?她嘗過太多味美籽毒的果實,以至於現在只求平淡。
 
而說平淡,她還真覺得沒有人比維翰更無味的了。但偏偏他平常總是傻到她想巴他的頭,就那麼偶爾一下會冒出個幾句好聽的話,反而甜到她心都要融化。
 
 
但她心裡的這些曲折,維翰當然是看不到。他只感覺到景茗澎湃的戰鬥力 – 就好像是玩依蘇六最後一關「夢魘」等級的 boss 一樣,強到沒天良。光是從會面的捷運站走到餐廳的路上,他就可以感覺到無數視線集中在腳步輕快、一臉期待看好戲模樣的景茗身上。
 
而那些視線若不是落在景茗身上,就是先落在正和景茗說著話的婉琳身上,然後緩緩移到景茗身上後,瞬間挫敗的飄開。他不是不相信婉琳說她已經跟景茗斷得一乾二淨的話,但是他神經再大條,也可以感覺到同樣身為雄性動物,景茗所帶來的威脅。
 
誰知道婉琳會不會重新喜歡上景茗咧?他有車、有錢、有外表,自己騎 125、連家教都沒有、一生收過無數好人卡,這個戰鬥等級實在懸殊到他想要摔手把。
 
 
唯一讓他有些寬慰的是,婉琳的尖牙利嘴不是只施展在他身上,連對景茗也一樣沒有半分收斂。這足以證明她對男人(至少這兩個)是一視同仁的。
 
 
但是他實在搞不懂,現在這情況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知道景茗幫麗玟去上海見他那個叫季景嵐的哥哥,也隱約從婉琳口中知道麗玟父母和景嵐之前有了一場「誤會」,所以這頓飯是在和解。可是為什麼季景茗要設計他兄長來這家他經常造訪的日本料理店?
 
是因為他熟悉地形,方便偷窺嗎?他又為什麼要偷窺?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為什麼婉琳也要跟來!?難不成他想要讓婉琳看到麗玟和他哥哥在一起,藉此刺激她重新產生對自己的興趣?
 
他握緊拳頭:他絕對不會讓這種事發生!雖然他一點主意也沒有。
 
 
在他腦中流轉著這些念頭的同時間,婉琳和景茗已經啃光生魚片,跪坐在兩個偷窺口前,目不轉睛地看著幾尺外麗玟和景嵐那一桌的情形。
 
 
只見麗玟一桌的四人各自向服務生點好了菜。服務生一把菜單收走,四人便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誰該先開口。而且讓氣氛更尷尬的是,一開始麗玟和他父母出現時,誰該坐何處就成了一個大問題:
 
那是一張方桌,左右兩側各擺了兩張椅子。景嵐直覺地要麗玟坐到他身邊,可是他或許動作來得太自然了些,以致一回頭就看見莫若薇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好像在說「不許靠我女兒這麼近!」惹得他悄悄縮回原本要在桌下握住麗玟左手的手。
 
莫若薇本來是抱著道歉的心態出現的,但一看到女兒毫不猶豫的往季景嵐身邊靠過去,而這可惡的男人竟然還在女兒坐下時扶住她的腰際,麗玟也一副無所謂的表情,一股莫名的不悅直沖上來,把原來的心虛通通拋到九霄雲外。而原本打算坐在他對坐的莫正偉,也立刻被妻子擠到一邊。
 
於是莫若薇對面坐著一臉如受審判的景嵐,而滿面擔憂的麗玟則頻頻以眼神向對坐的父親發出求救訊號。
 
 
服務生送上菜單時,氣氛是有稍微緩和一些。但也只有一些些。一陣短暫閱讀菜單的沉默後,莫正偉試圖挽救場面,「玟玟,妳有想吃什麼嗎?」
 
麗玟忙回道,「呃、嗯…我不知道要點套餐還是單點耶…我有點想吃天婦羅,可是不知道他們沾醬做得好不好…」
 
景嵐想起景茗當初推薦這餐廳時的評語,說,「我弟說他們的炸物都不錯,但他說他最喜歡的是蕎麥涼麵。」
 
「冬天吃涼麵,太冷了吧?」莫若薇盯著菜單說。
 
麗玟小小的回嘴道,「生魚片也是冷的啊,可是我們還不是一年四季都吃生魚片。而且我其實不應該吃油炸的,熱量那麼高…」
 
「那一點油又不算什麼,而且妳現在還太瘦…」景嵐無心的話說到一半,才自覺失言。一抬頭,莫若薇正一臉慘白的看著他,只得說,「算了,吃什麼都好。」
 
麗玟看看母親吃人的目光,有些氣了,菜單一闔,說,「我要吃生魚片、蕎麥涼麵、天婦羅、烤饅魚、酸梅飯糰、茶碗蒸、跟抹茶蛋糕當點心!」
 
莫正偉看見女兒的舉止,似乎有些明白為何她上次在Crimson River會吃成大象。他有點擔心女兒以後會靠暴食來應付憂鬱,勸阻道,「玟玟妳點天婦羅套餐吧,我點生魚片套餐,裡面就有茶碗蒸,這樣我們交換吃,好不好?」
 
麗玟微噘著嘴,悶悶地點頭答應了。服務生適時出現徵詢點菜意願。最後麗玟點了天婦羅套餐、莫正偉點了生魚片套餐、莫若薇點了茶泡飯和烤鮭魚、景嵐點了燒物套餐。
 
而服務生添完了茶,人一走,桌間就又歸於難堪的寂靜。
 
 
莫正偉看看情況,知道自己非得當打破局面的協調者不可。但他會小心選擇字句,好不讓自己聽起來像是站在季景嵐那一方。畢竟他自己也還是抱持些微懷疑的,「季先生,我想我們今天有必要把一些話講清楚。但在那之前,我想先請你接受我跟我太太的道歉。上次在餐廳那邊,我太太一時說了些不好聽的話,希望你可以體諒。因為我們一直被矇在鼓裡,而玟玟也沒把話講清楚 -」
 
他用眼神示意張嘴要抗議的麗玟別說話,繼續說道,「她是我們唯一的寶貝女兒,我們不希望她遭到委屈。這個社會越來越亂,當父母的難免會擔心她受到…不好的影響。」
 
 
景嵐點點頭,心中暗自慶幸莫正偉沒有像他妻子一樣一副要將他生吞活剝的模樣,「請放心,我完全可以理會你們的顧慮。沒有早先告知你們也是我的錯。」他邊回答著,邊推敲著麗玟父母到底知道整件事來龍去脈的多少。
 
他無法從莫正偉的表情中看出他到底知不知道事情是怎麼開端的。或許麗玟只把事情全貌告訴了同為女性的母親?這麼一想的話,莫若薇和莫正偉之間態度的差異就可以解釋了。
 
想到他永遠都不能坦白說出最初會面的前因後果而不必擔心遭到非難,心情不覺沉重起來。
 
 
莫若薇目光一閃,問道,「你一開始就知道玟玟是我們的女兒?」
 
景嵐本來想說「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還沒跟你們簽約咧」,但一想到這時間點會扯出的種種麻煩,就說,「不,我在遠企見面那天才知道的。」
 
莫正偉很清楚他說謊,但沒有拆穿。為了避免妻子將話頭引向追究事情源頭,他單刀直入的說,「我是這樣想的:過去發生的事就過去了。現在當初你們是怎麼認識、怎麼在一起的,我們也都不應該追究了。」
 
他很確信他在這麼說著時,景嵐望著他的眼神收緊,似乎意會了他的弦外之音,「重要的是你從今以後的態度。玟玟 -」他看了一眼從頭到尾插不上半句話,只是怔怔看著其他三人的女兒,「才剛上大學。她念心理系,是她自己的決定。她跟我們說她畢業想出國,」
 
他知道麗玟在聽見這話時臉色變了一下,「我們夫妻也都支持她。不管怎樣,現在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就是把課業顧好。畢業了,想要工作想要出國還是做什麼,都好談。她談戀愛,我們當然也很高興,可是我們不希望她顧此失彼。她現在是在人生重要的關鍵時期。這時候,做不好一個決定,就會關係到整個未來的。」
 
 
他最後一段話是說給麗玟聽的。麗玟當然聽得明明白白,慘白了臉,咬著嘴唇沒有說話。
 
一時間,她很想從現在的座位跳起來,奔過去抱住父親,向他傾訴她的愧疚。他們呵護她這麼多年,幾乎總是她要什麼就給她什麼,不勉強她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只要求她把基本的功課念好,考上國立大學把它念完,如此而已。
 
而她甫成年作為一個獨立個人的回報,就是給父母增添這許多煩惱。她懊悔自己的不孝,更羞愧自己先前爭著要去上海時那副儼然可為情愛拋棄父母的氣勢。
 
 
為什麼,她在心裡酸苦的想道,人生中第一次嘗到的戀愛,要讓人這麼著迷,又讓人這麼痛苦?
 
 
景嵐自然懂得莫正偉的話。他回答的語氣很輕,但傳達的意義卻很重,「我了解,伯父。」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莫正偉突然有點高興他女兒的情人不是一個腦子裡只想著翹課打電動的學生,而是個可以平起平坐、同談政經的成人。就只可惜女兒不是晚了幾年才識得他,要不然他就幾乎完全不反對了。幾乎。
 
「說到這裡,我才想起來要問,」莫正偉釋出最後一個挑戰,「你父母知道你和我家玟玟的事嗎?」
 
這個問題在景嵐的意料之中。如果是幾個月前,他或許還會遲疑許久才回答。如果是昨天,他可能會花上一點時間編織藉口。但經歷了景茗告訴他雅梅蓄意挑撥的憤怒後,他的回覆很明顯,「這是我自己的事。」
 
他的回答證實了莫正偉的隱憂。但他沒有說什麼。他知道他說什麼都沒有用,也沒有什麼他說的會是景嵐沒有考慮過的。
 
他點了點頭,靜靜地說,「我懂了。」雙眼直視著景嵐,凝重地說,「你自己好自為之。」言下之意即是:你自家的問題自己解決,不處理好,就等著被五馬分屍!
 
景嵐也回敬以同樣的肅穆,「我知道。」
 
麗玟露出一臉不解的表情,但莫若薇將這一連串對話聽下來,已經知道了丈夫的立場,也不好再辯駁。她也自覺態度有些惡劣過頭,放柔了語氣,說,「對了,你有兄弟姐妹嗎?」
 
景嵐呼出一口氣,覺得他像是剛經歷了一場拷問。聽見莫若薇充滿善意的詢問,心情瞬間大好,笑道,「只有一個不成材的弟弟,叫景茗,他管歐洲的分支。」
 
 
而現在那個「不成材」的弟弟,在紙門後眨了眨眼,竊笑道,「質詢結束了的樣子。啊~好餓!」看到麗玟那桌送上了食物,自己也覺得餓了,伸了伸懶腰,轉過頭去看看餐桌,方才驚叫,「我的鰻魚飯咧!?」
 
「在這裡啦!」婉琳掀開手邊的盒蓋,「蓋起來你就認不出來了?哪,還有這個炸芋頭你要不要吃?不要我就吃掉了。」
 
「要、要!」景茗筷子一伸,三兩下就把半涼的炸芋頭吞進胃裡,稱讚道,「好吃!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吃的炸芋頭啊!」說著又開始猛扒鰻魚飯。
 
婉琳放下手中的碗筷,正經地看著他說,「喂,我們今天來真的就只是為了偷窺跟吃飯啊?」
 
景茗喝了一口茶,滿足地嘆了口氣,搖搖頭說,「才不是!」
 
「那還有什麼?」婉琳問道。
 
景茗邊狼吞虎嚥著邊說道,「待會妳就知道了。但是先填飽肚子再說。犯人不會那麼快就走的。」
 
「犯人?」婉琳皺起眉頭,「什麼犯人…喂!你!」她看見景茗吃得過猛,嘴邊沾了烤醬,還意猶未盡地伸舌舔掉,忍不住叫道,「不要舔好不好,很噁心耶!」
 
景茗一臉無辜地說,「可是很好吃啊…我喜歡舔嘛。」
 
婉琳覺得她雞皮疙瘩要掉光了。這時,紙門上傳來一聲輕扣。三人都靜了下來,你看我我看你,害怕是被麗玟那桌發現了。最後還是婉琳出聲道「誰?」
 
紙門打開,女服務生頭低低的,聲如細蚊的說,「打擾了,請問可以收走了嗎?」
 
景茗看是服務生,鬆了一口氣,笑道,「可以了。」
 
女服務生仍是頭低低的傾過身子,手腳有些笨拙地收走了器具,紙門也沒關就逃命似地走了。維翰一愣,隨即把門關上,想了一想又說,「她沒問我們要不要吃點心耶?」
 
「無所謂啦,」景茗拿紙巾擦了擦嘴,「反正我現在也沒空吃。走吧!」
 
「走?」婉琳直了眼,「你還沒付錢耶!」
 
「哦,差點忘了,」景茗努了努嘴,「我們吃了多少啊? 幫我算一下,我們留現金就好了。我不想再等服務生來,好麻煩。」
 
婉琳瞪了他一眼,「你不早講,我剛就會記價,現在手邊沒menu是要怎樣算啦!」
 
「我忘了嘛…」景茗掏出皮夾翻了翻,「兩千塊夠嗎?」
 
「我們沒吃超過五百塊好嗎?」婉琳無奈地撫了撫額頭,此人真是『何不食肉糜』,「這是商業午餐耶。真是,要做壞事也計畫得詳盡點吧。」從他手中抓出一張一千,丟在桌上,轉過去紙洞視察了一下情況,沉聲道,「他們正在忙著吃,現在出去應該不會注意到我們。我先出去,Ricky你跟著。維翰你殿後,要是麗玟看到你,叫你的名字,你就過去跟她說你跟你爸媽來吃飯,然後你們已經吃完要走了這樣,知道嗎?但最好是不要讓她看到你!而且要是她不小心看到我,你就說那是你妹!」
 
「我沒有妹妹,只有姐姐啊。」維翰呆道。
 
婉琳點了點他腦袋,「這是善意的謊言!」
 
 
於是維翰先打開一點紙門,伸手將鞋子拿進室裡。三人穿好鞋後,緊挨著紙門靜待時機。婉琳目不轉睛地透過紙洞望著麗玟那桌。
 
突然間,她低語「就是現在。」然後迅速在紙門上開了個縫,細瘦的身子一側,矮身就鑽了出去。景茗隨之在後,然後維翰也跟了出去。三人直到過了轉角,麗玟那桌視線不再能看見他們之後,才站直身子,喘了一口氣。
 
景茗笑道,「真好玩,好像匪諜片!」
 
婉琳問,「現在呢?去抓你說的犯人?」
 
景茗嘿嘿一笑,「這個就又要靠你們了…」說完,招手叫婉琳和維翰湊近些,小聲下了指令。
 
 
景嵐疑惑地望著破了三個洞的紙門。是他眼花嗎?怎麼覺得好像看見弟弟的身影?但如果真是弟弟,為什麼後頭跟著出來的人看起來像是個男學生?弟弟在台灣應該除了女性朋友還有生意夥伴外,就沒有其他認識的人了吧?
 
麗玟在他耳邊叫喚,使他回過神來,愣道,「妳說什麼?」
 
麗玟重複道,「我說啊,上海看起來太都市了,我覺得沒有想像中好看。好多百貨公司跟高樓大廈說。我比較想要看有很多古蹟的地方,或是古詩詞上提過的地方,嗯,像是杭州西湖吧!」
 
「西湖是很漂亮,不過,人也是一樣很多,」景嵐微微笑道,「有一年我去的時候剛好碰上煙火大會,整個湖邊的路上全部擠滿了人,還滿可怕的。」
 
「有像台北市政府跨年那樣多嗎?」麗玟好奇的問。
 
「呃,我沒有去過市政府跨年,」景嵐吶吶地回道,「所以我無從比較。」
 
「那你一定要至少去擠一次跨年捷運,」麗玟嘻嘻笑道,「人多到像是要滿出來一樣…超可怕!而且剛倒數完,大家散開,爭著打手機道新年的盛況也很壯觀!那是唯一我碰過基地台爆滿到打不出去的時候。」
 
景嵐冷汗涔涔地想像那個畫面。他向來是人群往哪裡去,他就往反方向跑的。不過他還是說,「那就等明年跨年吧。」
 
「嗯。」麗玟瞇起眼,滿足地笑了。
 
 
而補捉了那個笑容的,除了景嵐和她的父母之外,還有隔了一條街,伏在一輛車後的另一雙眼睛,以及那雙眼睛的主人手中的鏡頭。
 
無聲的快門一次又一次的按下,直到身後傳來一聲尖叫「哎呦!」然後頭上突然間感到一陣冰寒。冰塊敲擊著他的腦袋,冷得讓人發顫的水流從頭上緩緩流下,模糊了鏡頭,並隱約有著紅茶的氣味。
 
相機主人轉頭,見到一名打扮時髦的女孩先是一臉驚慌的說,「對不起、對不起,我被絆倒了…」但眼光游移到他手中的相機後,又倒抽一口氣說,「你在幹嘛?」
 
不給他回答的機會,女孩就驚天動地的叫道,「你是狗仔隊!貳週刊的?水果日報?你在拍誰啊?」邊說著邊湊近身來,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給我看給我看!」
 
相機主人本能地縮手後退,警告道,「不關妳的事!」並將計就計的說,「等上報妳就知道了!」
 
還等上報咧!婉琳心中嫌惡,臉上還是媚笑著,「不給我看的話,我就大叫偷窺狂哦?還是到對面去警告整間餐廳的人有人在偷拍?嗯?給我看一下嘛!」
 
相機主人根本不把她這弱女子放在眼裡,相機塞回上衣口袋裡,轉身就要走,卻不期然撞上維翰。維翰努力做出一副流氓的表情,「你誰啊?撞人不道歉的哦?幹!」
 
婉琳指著他口袋說,「這個人在偷拍!」
 
「幹!偷拍!」維翰叫道,「是稚玲姐姐還是誰?」他說的聲音很大,小巷裡已經有些經過的人開始往他們這裡看了。
 
相機主人咬了咬牙,低低的怒道,「你們是要怎樣!我拍誰干你們屁事啊!」
 
「相機交給我,不然…」維翰演出了樂趣,笑得很猙獰,「後果自行負責。」
 
相機主人還在猶豫間,婉琳已經伸手去把相機從他口袋裡抽了出來。維翰擋住相機主人的同時,婉琳動作迅速地抽出記憶體,對相機主人拋出一個笑容,胸口一拉,就讓記憶體滑進了內衣裡。
 
維翰和相機主人同時將嘴張得大大的,目光也同時不自覺向下飄移。婉琳手一鬆,衣服彈回原處,將沒了記憶體的相機安在他原先用來作為遮蔽的車頂上,壓抑下狠狠踢他要害一腳的衝動,嘴上笑道,「就這樣啦,掰掰。」
 
維翰鬆開手,追上婉琳,不忘丟下一句,「有好看的我就傳給你!」
 
趁著相機主人還沒反應過來,兩人迅速出了小巷,立刻坐上景茗在路旁招來等著的計程車,揚長而去。
 
 
「成功了?」景茗從前座探頭,一臉欣喜地問道,「相機呢?」
 
「拿記憶體就夠了。」婉琳慢條斯里的從胸前取出 SD 卡,捻在手裡,「先告訴我你打算拿這個怎麼辦,我再決定要不要交給你。」
 
「當然是銷毀掉。」景茗答道,「不過這下真的證實了我的猜測,哼,這個間諜果真雇了人偷拍。我看我去雇個人跟蹤他,他每拍一次就毀他相機一次,看他還敢不敢跟。」
 
「那你剛幹嘛不自己去,還叫我們演戲演得那麼辛苦?」婉琳說道。
 
「我怕他認得我啊,」景茗解釋道,「而且這樣那個間諜就不會有直接證據是我在搞鬼。」
 
「那那個間諜就不會懷疑到你哥身上嗎?」
 
景茗搖搖頭,「我哥這人太正直了。就連那個間諜也很清楚這點。」
 
「是啊,不像你滿肚子鬼主意。」
 
「喂,我是在幫我老哥跟你朋友耶!」景茗抗議道。
 
「我看你只是太無聊沒事做,想要找點樂子吧?」婉琳回嘴道。
 
 
維翰看婉琳和景茗你一言我一句的互相吐曹,心中的不安逐漸攀升,卻不知道要採取什麼行動。
 
爭吵了一陣子,婉琳突然「咦」的一聲說,「我們到底要坐去哪裡啊?」
 
景茗也愣了一下,回過頭來看著司機說,「我剛剛有說我要去哪嗎?」
 
始終不發一言的司機至此才減緩了速度,緩緩笑說,「沒有啊,我看你們好像在逃命一樣,你又只跟我說『開車』,我就隨便繞一繞。啊你現在問了我才要問你,你們到底要去哪?」
 
景茗看了看四週景致,發現他們還是在東區裡,問婉琳說,「你們有想做什麼嗎?」
 
婉琳想了一下,問維翰,「我們去微風逛街看電影好不好?」
 
維翰遲疑的看著婉琳,「好是好,可是…」他不要那個 boss 跟著!
 
他看婉琳點點頭,好像懂了他的意思,卻是轉過頭去跟景茗說,「不管我們選什麼電影,你都不可以有意見哦!」
 
OK啊!」景茗兩手一揮,對司機說,「請載我們到微風廣場!」
 
維翰心裡大喊著「NO~~~!!」可是婉琳已經開始在嘴裡碎碎念著最近有什麼電影值得看了。
 
 
而另一廂,麗玟一席人吃完了飯,正準備要離開。一直到看見服務生拿來柺杖,景嵐又站起身來,莫氏夫婦才驚覺到他的腿傷。景茗當初來當說客時,是有略微提起兄長因傷滯留上海,但他倆都沒有意識到傷勢這麼嚴重。
 
「你這樣怎麼回去啊?」莫若薇驚道。
 
「櫃台會幫我叫計程車。」景嵐邊說著,邊難掩不捨地看著一臉欲言又止的麗玟。
 
趁著父親去開車,母親去洗手間的時候,麗玟悄悄問他,「你待會有要幹嘛嗎?」
 
景嵐知道她的意思,手肘撐在一隻柺杖上,騰出手來撫摸她的臉頰,「我也很想跟妳一起出去,不過我覺得妳還是先跟父母回去比較好。」
 
麗玟定定的望了他一眼,忽然說「你等一下」,然後衝進洗手間,在洗手臺前找到母親,「媽咪!」
 
莫若薇唬了一跳,忙問,「怎麼啦?」
 
麗玟眼神中有種令她吃驚的堅毅,「我可不可以不跟你們回去?」
 
莫若薇立刻張開嘴,卻沒有說出什麼。麗玟很快又補充道,「我頂多跟他吃完晚餐就回來,真的!我保證!」
 
莫若薇態度軟化了。冷靜地思考半晌後,說,「可是他腳受傷,妳還要他跟妳出去玩,這樣好嗎?」
 
麗玟見母親讓步,眼神立刻亮了起來,喜道,「我不會讓他走太多路的!」
 
 
幾分鐘後,莫正偉看見妻子獨自一人走出餐廳進到車裡,雖然心裡已經明白了大半,還是開口問,「玟玟呢?」
 
「被那個男人拐走了。」莫若薇幽幽嘆了口氣,「我從來沒有看她這麼高興過。」
 
「這樣就夠了,不是嗎?」莫正偉發動車子,「談戀愛就該是兩個人的快樂。」
 
 
麗玟從餐廳裡推門出來,身後跟著佇著柺杖的景嵐。麗玟來到車前,再度承諾道,「我會準時回家的。」
 
「好好玩吧,」莫正偉將目光移向景嵐,對他說,「腳傷還是不要太勞動了。」
 
 
目送莫氏夫婦離去後,景嵐笑著問麗玟,「妳想去哪裡?」
 
麗玟打量著他包紮起來的小腿,「嗯,你不太能動的話,好像就只能去電影院。微風就在附近,我們去微風看電影怎麼樣?」
 
景嵐想起上次慘痛的回憶,立刻說,「好,但可以不要看鬼片嗎?」
 
 
雖然餐廳和微風僅隔了幾條街的距離,考慮到景嵐的腳傷,麗玟提出了坐車的意見,卻被他否決,「我已經躺著夠久了,動一動比較好。」
 
他們慢慢向微風前進。一路上,景嵐的柺杖還是引來不少人的側目。進了微風,上樓看了電影放映時間,買了票,看還有半小時的空檔,就想到底下樓層的咖啡廳去坐著等。
 
沒想到還沒進到咖啡廳,就聽得身後傳來悠悠的一聲叫喚,「前面那位跛腳的仁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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